在缅北开矿的中国人我不用暴力,也能让人畏
曾经有个在缅甸的中国博主很火,白天直播买卖宝石,晚上直播咔咔数钱。
有人留言,说也要去缅甸挖宝石。但博主回复他:老祖宗的地方挺好的,就别来矿场送死了。
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。
年5月,我第一次进入缅甸抹谷矿区,站在一个高坡上,周围都是黄土。
矿区的路不好走,许多台挖掘机和捡石头的人在坡对面。
我注意到,一个穿着红绿相间衣服的妇女,戴一顶白色的帽子,蹲在矿区一个小水坑旁边抽烟。
妇女侧对着我,当地的土烟雾大,朦朦胧胧看不清脸。那天没有什么太阳,显得烟头的光很亮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没有任何动作,我却忽然有点感慨。
我在这儿见过妇女背着很小的孩子,双脚淌在泥水里找石头;也见过矿工意外死亡,哭天抢地的家属拿到赔偿后立马离去,不再管死去的人……
看见那些,我并没什么感觉,这个女人却让我感到异样。
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,饭局上有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国女商人,穿金戴银,一支软中华象征性地抽上几口就随手扔了。
我正走神,身边的人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说缅甸女人都长这模样,“黑黑瘦瘦,不好看。”
说话的人叫吴海山,是抹谷的宝石矿主,这里是世界的“宝石之都”,分布着大大小小百十来个宝石矿场,吴海山拥有其中两个。
在金三角,我认识许多中国商人,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过来这边,但都对这片土地都有着深深的厌恶。
也许只有吴海山是个例外。
行业内的人习惯称呼吴海山为吴叔,一方面是因为他生意做得挺大,另一方面他能和各家势力保持良好的交情。
大家都说他,“会做人”。
1
刚来金三角的那段时间,我每天都窝在屋子里,和猜叔离得不远,看到陆续有人开车过来找他,多是缅甸人。
待了几天,实在是闷得慌,我一大早就在门前搬了张凳子,坐着看书,看着看着就想打瞌睡。
半睡的时候,感觉有人扯了我手臂一下,是个中年男人,个子不高,头发泛白,打着自然卷,戴一副金丝框的眼镜,镜架上镶嵌几颗红蓝色的宝石,在阳光下发亮。
这人过来找我干嘛?
男人说自己叫吴海山,和猜叔是朋友,听说我是新到这边的中国人,顺便过来看看。
“噢噢。”我听吴海山说中文特别标准,问他也是中国人吗?
吴海山点点头,说听我的口音像是江南一带,他也是那边的人。
接着,他又说自己现在是缅甸国籍,很久没有回去中国了。
“那你是华侨了啊。”我抬头望着吴海山,说挺羡慕外国身份的人。
吴海山“咦”了一声,缅甸又不是美国欧洲这些发达国家,有什么值得羡慕的?
我想了一下,大概因为自己不是,就觉得羡慕。
吴海山表示理解,说人就是这样,眼睛只盯着没有的东西。
接着,他又问我国内现在发展如何之类的问题。
我有点奇怪,在这边做生意的中国商人,大多经常回国,也对国内的情况比较了解,他却显得很好奇。
我进屋拿了把椅子,让他坐下后,才回他:“我也说不清楚,反正比这边要好。”
“既然比这边好,那你干嘛还要过来?”吴海山问。
我撇撇嘴,没说话。从兜里拿了包烟,自己点上一支后,递给吴海山一支。
烟是我从国内带过来的玉溪,还有剩一包。
吴海山把烟点着后,放在眼镜前看了一会儿,才吸了一口,伴随长长的吐气声,他说自己好多年没有抽过这烟,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。
我觉得吴海山这人有意思,把一包烟都递过去,顺便还笑他:这烟又不贵,搞得抽不起一样。
“不是钱的事情。”吴海山看看手里的烟,又看看我。边把烟塞进兜里,边对我说谢谢。
屋子外很热,我进房间,把空调调到最低,大门开敞着,让冷风吹出来。
当时达邦是三月份,附近的孩子还比较多。闷热的天气,让人容易暴躁。也许正是如此,缅甸人才选择信佛,用以平静内心。
我见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,正被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追着殴打。
那孩子摔倒在地上,很快挣扎着爬起来,眼睛憋得通红,冲着其他人又抓又咬,嘴里“哇哇”叫个不停。
但因为年纪小,没多久又倒在地上。
“这里的小孩,打起架来挺凶狠的。”我来到金三角没几天,已经在屋子门口见到几次斗殴事件。
“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?”吴海山盯着看了一会儿,问道。
“人不狠,站不稳啊。”我看着那孩子,说在金三角肯定是好事。
吴海山笑起来,但没说话。
我见这些孩子还在持续斗殴,就走过去把人分开,还踹了几脚打人的孩子,让他们赶紧滚蛋。
我转过身的时候,发现吴海山还在看我,他说:“同情心还挺重的。”
我不想理这话茬,说就是嫌他们发出的声音太吵。
吴海山说有同情心是好事,不用藏着。接着,他又问我:“你觉得自己是帮了这孩子吗?”
我“啊”了一声,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吴海山看着一瘸一拐朝远处走去的小孩,说那些孩子很快就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,把之前没撒出来的气,加倍发泄到他身上。
“你刚才应该狠狠揍他们一顿。”吴海山站起来,活动了一下身体,“然后搂着被打的小孩,说这是你的人。”
“你不是说人不狠,站不稳吗?”吴海山低头看着我,“凡事最怕半吊子,既然选择暴力的方式,就要把事情做绝。”
我皱了皱眉头。
“是不是觉得教训孩子有点过分?”吴海山主动问道。
我确实这么觉得。
吴海山甩了一支烟给我,点上,说我既然不想动手,就去找把枪,挨个顶在这些孩子的脑门上,“不用说话,看着就行。”再递给被打的小孩一包烟,让他散出去。
“一根棍子一颗枣,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他。”
吴海山轻出了一口气,说:“暴力只是手段,让人畏惧才是目的。”
2
我第二次见到吴海山,是在帕橄。
矿产行业里有句话,“帕橄的绿,抹谷的红,沿河的金沙铺满地”,讲的是帕橄翡翠资源丰富,抹谷盛产红宝石,缅甸各地都有可能挖到沙金矿。
当时是四月中旬,猜叔过来参加泼水节,顺便和老朋友叙旧。
东家是一个帕橄的玉石矿主,他给自己取的中文名叫毛小平,另外还有几个大商人,我都不认识。
进门的时候,我见吴海山穿着麻布短袖,戴一副玉质眼镜,正坐在矿区房子的沙发上,笑着聊天。
因为我的身份是猜叔司机,根本没人在意,唯独吴海山冲我笑了笑。
他挥手招呼我过去,拿起桌子上的香烟,丢了一包给我,说这是西班牙那边的,我应该没抽过,可以试试看。
毛小平歪头看了我一眼,问吴海山:“你认识?”
吴海山笑着点头,说这是猜叔新找来的中国人,帮忙送货的,也是我的一个小朋友,有点意思。
猜叔见状,也拍拍我的脑袋,说和别的中国人不太一样,可以带着。
猜叔说这话,好像也拿吴海山当“自己人”,而不是“别的中国人”。
其他人说既然是这样,那也是他们的小朋友。毛小平还叫我不要拘束,随便找个位置坐。要是闲得无聊,就安排人给我娱乐。
起初我有些畏生,被吴海山这么一搞,算是勉强进入这个圈子。
他们讲最近生意上的事情,我有点走神,毕竟我只是一个司机,实在插不上话。
可能是发呆的表情被吴海山发现,他主动问我,来这边一个多月,环境适不适应?
吴海山又提到:“之前听猜叔说,你送货没多久,就把运货的路线画在纸上,每个拐点都标注的很详细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,说送货的岔路太多,怕开错。
吴海山让我下次把地图带给他看看,“要是那边发生战争,你这就是个宝贝啊。”
毛小平“呵呵”笑了两声。
吴海山转头看着毛小平,对他说:“对了,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些打仗的东西吗?”
说着就叫手下拿了一些光盘和书籍。
毛小平这人没什么爱好,唯独喜欢各国历史,对中国解放战争有非常浓厚的兴趣。
看到吴海山拿来的都是关于战争的资料,他有点惊讶,说自己只是提过一次,没想到吴海山记得这么清楚。
吴海山说刚好有人送过来,他自己用不上,想着拿过来看看。
吴海山看着毛小平,指了指我,说:“这些东西很乱,你让这孩子理一下,他做事还挺认真的。”
说完,就直接让我到旁边的桌子上,帮忙整理。
毛小平乐呵呵端给吴海山一杯茶。他们交谈的话题,从生意场转到了战场。大家的谈性浓了些。
可能因为这件事,毛小平对我有了点好感,在帕橄待着的几天里,他和我闲聊了许多。
晚上,毛小平在矿区设宴。吃饭的时候,吴海山叫手下拿了两坛酒给我,说这是沿海的米酒,尝尝是不是家乡的口味?
拆开后,我给吴海山倒酒,他手盖着酒杯,笑着对我说不能喝,喝了搞不好要流泪的。
不仅是我,吴海山给吃饭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。
我见到他牵着一位漂亮姑娘的手,放在当地一个民武头子的手上,说这是我干女儿,今天总算是出嫁了,你可得好好对她。
那头目张嘴,“啪叽”亲了一口。
饭桌上,吴海山说自己在帕橄的矿里,挖到一个老坑种,他不想走翡翠公盘,准备低价卖给在座的同行。
气氛瞬间热闹起来,争争吵吵中,被低于市场二分之一的价格转手。
散场的时候,我和吴海山一起走了一段路。
路途中,我借着酒劲,忍不住好奇,偷偷问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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